【缚耳来】新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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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 七月上海
今天纪勇涛值班，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挂表——晚上九点半。略有些无聊的垂下眼睛，乱七八糟的扫过桌面上的报纸。
时代不同了，魔都治安好，设施完善，现代化的都市被监控24小时无死角覆盖，很少有什么需要搏命拔枪的时候。他们这些干警日常就是抓抓小偷救救猫，也没什么疯子动不动就要抢银行。
正想着局里的电话叮铃铃的响了起来。老板声音很慌，大排档双方看不对眼打了起来，几个大汉欺负一个年轻人，他们拦不住，砸了几张桌子了，怕出事就报警了。
纪勇涛穿上衣服叫上同事出去了。
闹事的地方离这不远，他们到的时候似乎在对峙，老板在旁边惴惴不安的劝。
七八个人壮年男子脸红脖子粗的围着一个小年轻，小年轻戴着鸭舌帽，好像是长发，上身白t，下身大裤衩，身上还沾着酒渍，正面被人挡住了，纪勇涛看不清。
“干什么呢干什么呢，都把酒瓶子放下！”
同事一边喝着一边往那儿走，警察来了那几个男人才忿忿不平的放下啤酒瓶，那个小年轻还是很无所谓的模样，看不出情绪。
纪勇涛上去把人拷了，才发现这人顶多二十出头的模样，皮肤很白，是男生但留着长发，一双略微下垂的眼睛温和又无辜，对着他笑了一下，看着不像打架斗殴的人。
“名字？”
“楚稼君。”
“多大了？”纪勇涛问。
“20。”年轻人回答，声音温润。
“还在上学吧？”
“今年大二。”
人还要带回警局问情况，一番了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，外面酒喝多了火气上头一来二去就起了摩擦。
那带头的男人还是很不服，表情愤怒又好像有些后怕：“我才骂了一句他就突然砸瓶子了，那个表情像要吃人一样。”
纪勇涛转过头，年轻人笑了一下，不像吃人的样子，眼底是点点透亮的光。
他也不反驳，语气没有什么起伏：“他骂我母亲了。”
纪勇涛点头，算是了解。
按照惯例这几个人要在这过一夜，明天才能打电话叫人来捞，防止又吵起来特地把楚稼君跟那一帮隔开来。
那几个人男人倒是横七八竖睡了，楚稼君睡不着，眼睛亮亮看着纪勇涛。
“哥，你们是累不累啊？要守一晚上？”他透过铁杆问。
纪勇涛没什么表情：“不累，这是工作。”
倒是同事很来兴趣，“你一个学生跟他们动什么手？这要让学校知道了不背处分？”
楚稼君干脆坐下来撑着脑袋，笑眯眯的说：“我不怕啊，现在放暑假呢，而且我从小就可皮了，三岁就能揪领居家小女孩儿辫子，六七岁就上房揭瓦，八九岁就是那一片的孩子王，我妈他们管不住我。”
语气里好像有些洋洋得意。
纪勇涛给他说乐了，“那长大呢？”
楚稼君眨了眨眼，“上初中就开始处对象打架逃学了噻，那会儿逃学去网吧，结果被我爸发现了，刚从网吧被抓回去我们班主任就打电话告我处对象，我爸气得呀，第二天就拎着我去办公室喝茶，结果你猜怎么着，他和那女孩儿的爹聊上了，差点真成了亲家。”
纪勇涛没忍住，扬了一下嘴角，摸了摸下巴上短短的青茬，几个值班的同事也笑出了声，都说这小孩儿真逗。
小孩儿还是隔着铁窗看他，眼巴巴的，像一只大金毛。
“有什么事儿？说。”纪勇涛发现他看的是自己，抬了一下下巴。
“明天我妈捞我的时候，哥你帮我说说好话呗，我没想打架的，自从上大学我都好久没跟人急眼了，今天要不是他嘴脏我才不理他们呢。哥你就帮帮我呗。”
楚稼君说得可怜兮兮，像是小狗儿似的惹人疼爱。
纪勇涛看他，想了想，有点儿吓唬小孩儿的意思，“动手的时候不怕，现在怕了？”
楚稼君一拍脑袋，“哎呀，我那是上火了嘛哥！”
同事继续笑，指了一下纪勇涛，“这是我们队长，姓纪，大名纪勇涛，我们都叫勇哥。”
楚稼君很上道，立刻用那种可怜巴巴的语气说：“勇哥你大人有大量，替我多说点儿好话嘛，我妈她回去要告状的！”
勇哥锤了一下把他卖了的同事，笑得无奈：“行行行别念了，头疼。”
小孩儿一乐，露出一口白牙，“您是我亲哥！”
想了想纪勇涛指了指几个同事，又指自己，问，“你怎么不求他们，求我呢？”
楚稼君天真又坦然：“哥你最帅！”
平时值班到后半夜是真挺无聊的，但是今晚上多了个楚稼君，小年轻嘴甜不摆架子，总是一副笑脸儿，和几人你来我往的胡咧咧开来。他给几人讲他小读中学的时候干的糊涂事，惹得值班室里一阵一阵的笑。
纪勇涛也跟着乐，小孩儿看着他乐自己也乐。
聊完了，楚稼君盯着纪勇涛看，“我以后能来找你玩吗勇哥？”
他不大理解，摆了摆手，“没事儿来局里干嘛。”
“哦——”顿了一下，楚稼君又笑起来，“那留个微信呗，咱们约在局子外见。”
值班室里响起嘘声。
纪勇涛倒是也被要过微信，但还是头一次被同性要，还是这么直白正大光明的小年轻，有点臊。同事用胳膊肘捅他，笑着说：“咋地，看对眼了？”
楚稼君摸了摸头，不太好意思，还是笑脸，“我一眼就觉得勇哥帅。”
又是一片嘘声。
纪勇涛笑骂着推开同事，“去你的，我还要找媳妇儿。”
众人都当是玩笑过了。
第二天打完电话，过了个把小时陆陆续续就有来捞人的。
楚稼君的母亲个子娇娇小小的，保养得很好，看着最多四十，说话声也温柔，一来就特不好意思的跟纪勇涛他们道歉，整得几个人挺不好意思的。也没怎么怪罪儿子打架的事，拉过楚稼君看他有没有受伤，看他没事就松了一口气，这才开始柔柔的数落他。
他嘴皮子利索，插科打诨的，最后楚母很无奈的瞪了他一眼，眼里是宠溺又无奈。
临走，路过纪勇涛面前，楚稼君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。他打开一看是一串数字还有两句文字，字不算很工整但看得清楚：
勇哥一定要记得加微信哦～
不然我还来找你要～
他抬头往前看，今天是个晴天，楚稼君和他母亲还没走远，阳光倾洒在青年人身上，白t被风吹得有点乱，他抱着母亲的一只手插科打诨，笑起来比春风动人，似乎心有所感转头，那双带着童稚气息的眼睛弯了起来，像两道月牙，充满着希望与朝气。
纪勇涛把纸条揣进裤兜里，嘴角微微上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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